1988年11月6日21时,澜沧-耿马发生7.4、7.2级地震,震中烈度达Ⅸ度。澜沧、耿马和沧源三县的十几个乡镇受灾最重,死亡748人,重伤3759人,轻伤3992人。死亡牲畜108头。毁坏房屋412000间,破坏704000间,损坏742800间,直接经济损失275000万元。这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后,灾情最为严重的一次地震。 那时我还住在黑龙潭生活区,澜沧、耿马地震当晚一家人正吃完晚饭看电视,突然昆明地震台的同事匆忙赶过来,告诉我澜沧发生地震,领导通知,要我和李盛德、张靖赶紧准备出发。晚上十点左右,人员集中完毕,我和周炳荣、王锡才等16人在陈铁牛的带队下作为第一梯队出发了。当时的云南公路还没像现在这么好,到处坑坑洼洼,到晋宁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,为避免疲劳驾驶带来的安全隐患,我们就在晋宁休息,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又继续赶路,晚上8点多赶到磨黑。吃饭时看到电视正在播放姜葵局长的采访报道,从姜局长的介绍中得知灾情十分严重,大家恨不得早点赶到灾区开展抗震救灾工作。因此吃完饭立马继续赶路,第三天早上赶到澜沧县城。 此时后勤人员已经搭建好指挥部。考虑到安全,大部分人员都安排住在帐篷里,但帐篷又很有限,部分人员只好住房间。当时我们好几个年轻人鼓起勇气主动提出自愿住房间,把帐篷留给老同志。一开始都觉得是做了件好事,大家还很兴奋,但随着几次余震把墙上的灰皮都震下来时,大家开始有点害怕了。打破沉默的是住在我旁边的《人民日报》的一位记者,他指着我半开玩笑地说:“云南省地震局的人都住在这里,我们害怕什么?”气氛才轻松起来,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聊天,恐惧的心理慢慢消失在灾区的夜空中。此次地震造成了很多人无家可归,缺衣少食。这更激起了我们克服困难,全力投入到抗震救灾工作中去的决心。早上在洗漱间看到和志强省长,我心想,省长冒着余震的危险亲临现场指导抗震救灾,与大家同吃共住,作为地震工作者,我们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!抗震救灾工作很快紧张有序地开展起来。 我们用了三天的时间对澜沧县城的震害情况进行了调查,我还和地质专家张靖考察了木戛发震断层、地面破坏及滑坡等地质灾害的情况。一路上很难找到吃饭的地方,就只好带些饼干、馒头等干粮,晚上十点多回到指挥部吃的也是冷菜冷饭。但受灾群众的生活比我们还艰难,我清楚记得澜沧县的一个村,家家都很穷,家里最值钱的就是做饭用的那口锅和支锅用的铁三角架,其它值钱的家当再也拿不出来。又遇上大地震,真是雪上加霜。有些群众好几天没吃上饭,我看不下去,就把自己的干粮分一些给娃娃们。当他们的微笑着道谢时,我的心隐隐作痛,倍感自己身上的使命,再苦再累,也要保质保量按时把灾情调查清楚,汇报给政府。 由于当时通讯不发达,不能很快的把握全部灾情。事实上,7.4级和7.2级地震发生后,耿马那边破坏也十分严重。但指挥部确定这个消息时是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。因此,指挥长马上决定派一个小组前去耿马,我也被安排到了小组里。震后第四天早上八点,我们从澜沧出发,路上越接近耿马,塌方就越严重,到小黑江大桥的时候已不能再向前走了,听说前面有将近10公里左右的严重塌方,我们只好往双江方向走,到了临沧再绕回耿马,等到耿马县城的时候已是晚上8点多。 耿马县城破坏很严重,指挥部设在招待所的院子里,已搭建起帐篷。可是当我们到的时候帐篷已住满,不管是老同志还是年轻人都只好住到招待所一楼。当时余震频发,房子晃的很厉害,时不时有灰皮震下来,不过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,早已习惯。可是有一天晚上,灾区开始下起大雨,外面电闪雷鸣,风雨交加,余震也加快了它的频率。记得当时的情景彻底击溃了我的心里防线,直接抱起被子就往外跑,睡在我旁边的陈敬根本拉不住我。跑出来后,不敢再进去,喊了司机张良飞到停在空旷地的面包车里休息。在车里我才慢慢的恢复平静,从恐惧的深渊中走出来。后面调查时也是余震不断,最大的一次强余震达6.4级。当时我正在双江县的一个学校调查,操场上的篮球架摇得咣咣直响,人们从摇摇欲坠的房子里惊慌失措的跑出来。面对死亡的恐惧,我想灾区人们比我感受的更为深刻吧。我们无法揣摩大自然,突如其来的天灾,人类在它们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与无助,无法掌握自己的生与死,那是一种何等的无奈和无力? 当时澜沧、耿马的大部分公路都是土路,震后又一直下雨,每天坐着车或走路进村调查的路途也充满危险。路滑难行,路边上滚石塌方不断。我们有一次从双江县城到一个附近村子调查,进村的公路沿着山沟迂回,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。车到半路,有根树枝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,司机停下来刚准备下车去搬树枝,一块几吨重的石头就从山上滚下来,砸在离车不远处的路中央。当时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,要不是这根树枝挡着我们停下车,我们肯定……大家都不敢再往下想,司机赶紧把那树枝捡起来放进车里,说它救了我们的命,回去一定要把它供在家里。此时使我不禁想起2009年7月9日姚安6.0级地震后发生的更为惊险的一幕,震后的第二天我带队赶赴大理州祥云县东山、下庄、普棚、禾甸、米甸等乡镇进行灾情调查。调查工作持续到了深夜,当我们子夜时分返回姚安现场指挥部时,又遇暴雨,山雨泥石流倾泻而下,路边的高压电杆也在顷刻间被冲毁。在此危急关头,我果断决定回撤到地势较高且开阔的安全地段。考虑到调查点与姚安驻地相距较远,且暴雨滂沱,坡陡弯急山路难行,往返又耽误调查时间,当即决定原地休息,队员们在车上和衣而睡,次日清晨整装出发。因雨天路滑,当车行驶到坡顶转弯处时,竟滑出公路二十多米,不幸之中万幸的是坡上的松树林,把车子高高举在树稍,缓住了冲力,有的队员仅仅受了点轻伤。事后,同事开玩笑地说,死神都知道灾评队员是为灾区人民做好事而来,不忍心伤害我们。 尽管余震不断,气候恶劣,路途艰险,但耿马、双江县的县委、县政府给了我们有力的支持,因此调查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。当时双江县城也是破坏严重,烈度基本上为八度,也有九度异常点。排架式厂房破坏的比较厉害,混凝柱压碎,墙体开裂、倒塌的现象较为普遍。不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云南省设计院设计的双江电影院,基本上没有破坏,因为它是做了抗震设防的。当时我想地震预报是世界性的难题,一时半会儿难以攻破,但我们可以把抗震设防做好,若是所有的房子都跟双江电影院一样进行抗震设防,也许灾情就不会这么严重了。 历时两个月,我们的调查工作基本告一段落。澜沧-耿马大地震是给我留下记忆最深刻的一次,那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大地震现场工作的危险与艰苦,也是我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地震工作者肩负的使命与责任。使我更加坚定了要为防震减灾事业竭力奉献的决心。 |